￡× Inn 影中之影 Xuan ×￡

 

 

 

 

        這是一具只有缺陷的人形。反芻這簡短粗暴的字句，青年看向不知何時側倒在長椅的白髮女孩；蓬鬆的長髮就像一件透出灰藍色的斗篷，溫柔地包覆她稚嫩的身子。

 

        戰術人形，型號利貝羅勒1918；別名血包。單是這充滿嘲諷意思的別名，不難推測出她在戰術人形中，或該說是指揮官圈子中的評價；軟弱、不可靠，派不上用場。

 

        或許是致敬作為原型的槍械，連同其概念型或稱作試驗型的精神也一併繼承，開發出這般宛如惡質玩笑的人形。

 

        沒錯，就是個惡質玩笑。不管是對出資者的股東、消費者的無數買家，以及利貝羅勒自己。青年移開視線，從外套內袋拿出菸盒設計的糖果包裝盒，卻發現裡頭空空如也。

 

        「嘖，不該分給那傢伙的。」

 

        彷彿看到裝模作樣地叼著香菸糖的UMP9得意洋洋地比出勝利手勢。青年一把捏爛空盒，隨手扔似地丟去垃圾桶；很遺憾就差一點。

 

        揉合塑膠外裝的紙球只因為個位數的角度偏差，成了在幾何地磚滾動的流浪垃圾的一員，若沒人將之拾起，想必將在風的帶領下，展開它在這座城市的遊歷之旅。

 

        一次錯置導致接二連三的錯誤，這點同樣存在於戰術人形的開發之中。從垃圾沒丟準悟出這點，青年的聯想力堪稱一絕。

 

        利貝羅勒有著自我追求的人格設定，卻因為設計上的缺陷導致屢戰屢敗，失去自信也不被允許擁有自信；就連升級系統的時間，也被不定時的強制待機與維修保養盡數剝奪。

 

        她唯一的優點是有不良品的自知之明。這句評語點出利貝羅勒擁有作為一具普通的戰術人形該有的判斷能力，卻也道出她不得不接受自己卻無法成為一具普通的戰術人形的現實。

 

        「……話是這麼說。」

 

        青年取下因應紫外線強度使鏡片變色的眼鏡，簡單擦拭後放回鼻樑。

 

        深褐色鏡片後方的視線再次落在大腿旁的白色髮頂。側躺著的利貝羅勒雙手收在胸前，寬鬆的衣領比平時敞開更多，可以看到緩慢起伏的扁平胸部；於是青年知道利貝羅勒是中空派。

 

        「要我帶她出來散步幹嘛啊？」

 

        和煦的陽光底下，強制待機──然而在旁人看來就只是午睡──的利貝羅勒，發出細小的平穩呼吸聲。

 

        ※※※

 

        一切的起因是例行的巡邏遭遇戰之後的這段對話：

 

        「唷，BOSS。」

 

        「湯姆森，歡迎回來。這次也辛苦妳了。」

 

        「哪裡，不過就那點程度，我還嫌不過癮呢。」

 

        「不愧是湯哥、呃不我是說湯姐等等別鎖喉喔哦呃哦！」

 

        「說來BOSS，這次配到我隊裡的那個法國白毛是怎麼搞的？」

 

        「差、差點就過橋了……法國白毛？啊啊，利貝羅勒嗎？怎麼了？不會是巡邏到一半昏倒了吧？」

 

        「不是。倒不如說她打得很拚，而且過頭了。」

 

        「她沒受傷吧好痛！」

 

        「有我湯姆森擋在前面，哪會讓後面那些妹子受傷？總之啊，BOSS，你等等處理一下吧。」

 

        「啊？處理是──等等妳手上那張假單是不是寫我的名字？」

 

        「嗯對，下午帶她去散個心，了解一下吧。」

 

        「什、我哪能說請假就請假！」

 

        「是男人就別扭扭捏捏的，BOSS你只要想怎麼推倒那法國白毛就好。」

 

        「妳的動詞！」

 

        「怎麼？太文言嗎？那就掰開她的──」

 

        「OUT! 不管妳準備說什麼都OUT!!」

 

        「全自動模式──」

 

        「啊啊啊啊好啦我知道了我聽妳的總之打住啊啊啊啊！」

 

        暫且不說青年從射擊模式聯想到什麼事物，但那慌亂的模樣卻不知怎麼讓人想起，格里芬&克魯格安全承包公司是個規則嚴明的組織，要具體解釋何謂嚴明，就是如果雇傭身分的指揮官對公司財產的戰術人形做出什麼兒童不宜的舉止，下場怕是連大人都嚇到吃手手。

 

        於是，迅速取得半日休的青年就帶著巡邏完立刻進廠全套保養的利貝羅勒出門，然而這小姐卻在公車亭無預警睡著，只在上公車那三步階梯睜開眼睛，接著一路睡到公園前，還是青年抱著她下車，來到這樹蔭下的長椅。

 

        「湯姆森的個性就是那樣沒錯，但我也不該照單全收……應該要考慮利貝羅勒的想法啊。」

 

        青年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說著，還不住嘆起氣來。

 

        「才跑完任務和保養，突然就被長官找出門。簡直就像辛苦跑完業務被襄理找去辦公室，幾句話後被轉介去人事處一樣嘛。」

 

        雖然是自言自語卻引用意外有真實感的比喻，還抱胸點頭，一副「我真是說了句名言」的態度；與其說是意識到自己身旁就有位聽眾，也許該說是他天生就這麼多話，令人不住莞爾。

 

        「這樣想想，也許就是想太多，思考模組轉過頭才這麼快就進待機的吧？呃，這不變得好像是我的錯嗎？」

 

        然而，如果有第三者，或該說是任何一位路人，有誰摘下青年的眼鏡，或仔細觀察他的臉，恐怕笑不出來。

 

        「嗯，果然該好好解釋才行。」

 

        那就是青年的發言和語氣，跟表情是分開的。

 

        時而上揚或下降、無奈和苦惱，然而不論語調如何變化，青年的眼神始終冰冷；表情肌儘管動作，卻感覺不到蘊含其中的情感，就像一種精細卻有著致命缺陷的機械。

 

        將外型考慮進去，將青年比為人偶或許最為恰當；儘管他的確是人類。

 

        「不過，也要等妳先起來才行。」

 

        伴隨苦笑的字句、自然勾起的嘴角，卻感覺不到其中該有的溫度。就像透過電視機看到的光景，有種不切實的感受。

 

        青年不再自語，並非打定主意享受現在這份清閒，而是戲已經演足；作為基地指揮官的他，即是被設定成這樣的個性。

 

        「……嗯。」

 

        待分針悄悄走過五個刻度，利貝羅勒發出模糊的囈音；在不知情的旁人看來，就是一個剛睡醒的可愛小女孩。

 

        慢悠悠地撐起上半身，眨了眨和豐盈長髮同色的剔透眼睛，小巧的鼻子抽動兩下，缺乏血色的嘴唇微啟；這是一張非常適合利貝羅勒的無防備表情。

 

        然而這不是一具戰術人形該有的表情。在大約四秒鐘的清醒──開機──時間 之後，利貝羅勒才取回狀態，向青年低下頭。

 

        「不好意思，指揮官，又造成您的困擾。」

 

        「別這麼說啦。我才不好意思，妳剛治療完就拉妳出門。不過妳沒拒絕我真的太好了，我很開心喔。」

 

        青年微笑道，就像是打從心底高興。

 

        相比之下，利貝羅勒的表情卻像飽受世界的不幸般陰沉。

 

        「因為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和指揮官出門吧……」

 

        「利貝羅勒？」

 

        明顯困惑的聲音讓女孩縮起肩膀，稍微用力地咬住下唇。

 

        「不，沒事的，指揮官。」

 

        和平時一樣的虛弱聲音，多出平時鮮少感覺到的活力。

 

        「承蒙您的邀請，就讓我們再到處走走吧；只是在這曬太陽未免太可惜了。」

 

        接著利貝羅勒露出笑容：

 

        「請不用擔心我的身體，我不要緊的；畢竟在我的記憶中，就屬吃苦是強項呢。」

 

        儘管是一副虛幻得彷彿隨時都會消失的笑容。

 

        「……嗯，我知道了。」

 

        青年似乎有話想說，但他仍選擇頷首接受利貝羅勒的字句，從長椅起身。

 

        「那我們走吧──雖然很想這麼說啦。」

 

        「指揮官？」

 

        「妳等一下喔。」

 

        青年從郵差包拿出被牛皮紙包著的某種物品，迅速拆開。

 

        利貝羅勒明顯訝異地輕啟嘴唇。

 

        「鞋子……」

 

        只是一瞬間，淡色的眸底掠過不透明的色彩，也許是意識到某種不帶正向意義的聯想吧？青年將這發現藏在心底，做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假嚴肅的表情，裝模作樣地說：

 

        「就是鞋子。平時大家都放任妳光腳丫，今天我可不准妳這樣作。」

 

        「……沒關係的，指揮官。」

 

        利貝羅勒勉強自己似地微笑，接續道：

 

        「就算這裡有小石頭，但也有地磚；和戰場比起來安全多了。」

 

        一副光著腳丫上過戰場的口吻，但利貝羅勒真的就是這麼作沒錯。

 

        「唉，要不是妳制服標配就是沒給鞋子，我還想讓妳穿好鞋再出任務的。」

 

        「可是戰術人形的裝備類別沒有鞋子……」

 

        「呃，一般而言沒人把鞋子當裝備看啦。」

 

        青年在利貝羅勒跟前蹲下，鬆開綁繩後向她伸出手；遲了幾秒才意會到青年是要她伸出腳，虛弱的聲音增添了名為慌亂的力道：

 

        「不、請等一下，指揮官，至少讓我自己穿、啊……」

 

        話才說出口，利貝羅勒就後悔了；垂下眼臉，壓在椅子上的指尖因為使力而更顯蒼白。

 

        不知該說是偏頗，還是強調個體特色，戰術人形會依循設定下載需要的輔助程式，即使是人類視為理所當然的舉止，戰術人形仍需要這些程式從旁協助；穿鞋就是其中之一。

 

        簡單來說，利貝羅勒不會穿鞋；就算想穿，但她也因為出廠設定沒下載穿鞋的輔助程式，不知道該怎麼穿。如果只是拖鞋或涼鞋還好說，但青年就像是有所預謀一般，拿出的鞋子是需要綁鞋帶的低跟短靴，且外側還有皮扣。

 

        在利貝羅勒眼裡，這甚至比AN94的構造和保養手續還要複雜；儘管總是關在維修室的她還未實際見過AN94。

 

        「沒關係啦。」

 

        然而青年卻露出一臉異常開朗的笑容，讓利貝羅勒下意識瞇起眼睛；好像那是某種耀眼甚至刺眼的事物。

 

        「偶爾也讓我幫妳們做點事嘛。而且幫人穿鞋也算是滿新鮮的體驗，如果是可愛的女孩子那更是這樣囉。」

 

        「指揮官……」

 

        細小的感嘆之後是五秒鐘的空白。

 

        「……抱歉。」

 

        青年一臉想鑽到地下的表情。

 

        「啊、那個……一、一定會有適合指揮官的台詞的！」

 

        利貝羅勒兩手握在胸前認真地鼓勵青年，遲了半秒才意識到這等於承認那發言完全不適合他，尷尬地支吾起來。

 

        「總、總之啦，來，穿鞋吧。」

 

        「好的，那就……麻煩指揮官了。」

 

        利貝羅勒抬起光溜溜的小腳丫；只是這一個動作，就覺得腦中的組件開始過熱，臉頰的擬真肌膚微微泛紅。

 

        更甚，在接觸到青年的掌心的瞬間──

 

        「呀！」

 

        ──忍不住發出短淺的驚呼。

 

        「怎、怎麼了？我太用力了嗎？」

 

        青年看上去是真的慌了，利貝羅勒連忙左右搖頭。

 

        腳被青年輕握的那一刻彷彿有電流通過身體什麼的，有暖流滲進體內之類的，好像身體就要飄起來似的，諸如此類的想法絕對不能說出口。

 

        也許是那搖頭的速度快得連那頭及腰的蓬鬆白髮都飄了起來，青年愣傻地點了點頭：

 

        「那就……繼續囉？」

 

        「好、好……嗚。」

 

        「哪邊會痛嗎？」

 

        「不是……只是，有點癢……」

 

        「那就稍微掰開一點，用滑的吧。」

 

        「好……嗚嗯。」

 

        「就差一點了，加油。」

 

        「好、好……的。」

 

        青年生澀的語氣，以及利貝羅勒細如蚊吟的回答和不明的呻吟。

 

        如果只聽聲音，不只教人莫名焦躁難耐，甚至到想質問「你他媽的真的只是在穿鞋嗎？」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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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分隔線喔 ╮(╯▽╰)╭ ╮(╯▽╰)╭

 

       你特碼的真的只是在穿那該死的鞋嗎啊啊啊啊嘎嘎嘎嘎!!!!

       ... ... 以上，我也忍不住吐槽一波了

 

       說到這利貝羅勒，第一次看到她就有種感覺... ... 也許是立繪的魔力吧? 很想照顧她愛護她；而在看過人物設定之後，這份感覺又更加強烈。

        可是、可是... ... 為什麼我少前同人的主角偏偏就是個變態啊 (撫額 (青年: 幹

 

        就當是為了我可愛的利貝羅勒，我絕對不會讓這變態玷汙她的啊啊啊啊! (青年表示: 凸=皿=凸

 

        啊，還有就是~

        序言不小心敲太兇了，青年的介紹也不小心塞太多了

        所以拆成兩篇了當然依我尿性肯定又是遙遙無期真的很對不起喔喔喔喔 (手刀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