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Inn 影中之影 Xuan ×￡

 

 

 

 

        鳥鳴啾啾的空氣中，多出鞋根敲上地磚的清脆聲響。

 

        如果能從腳步聲判斷穿鞋者的狀態，那麼這道清脆聲響的主人想必很沒自信；每一聲的間隔並不平均，不時還會聽到鞋底摩擦地面的細微聲音，或者是踉蹌而踏出的雜音。

 

        套用青年身處職場的說法，這傢伙絕對不適合跟蹤任務。

 

        「還好嗎？利貝羅勒。」

 

        儘管如此，那雙屬於亞裔人士的黑中帶褐的瞳孔，卻流露出無限接近類似關懷的情緒，略顯乾燥的嘴唇亦道出溫和的字句。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他就只是位擔心同行者的普通人。

 

        「是、是的，請指揮官……不用費心。」

 

        回答青年的是在約莫兩步的距離後方，努力習慣腳上這雙低跟短靴的利貝羅勒；那認真的神情令人聯想到剛學步的幼兒，不由得生出靜靜守望她的想法。

 

        而且最重要的是，即使從青年的角度來看，這雙鞋也非常適合利貝羅勒。

 

        以白色和雪灰色為主的鞋體，搭上霧靄色彩的鞋帶及淡金色的扣環，有種不搶眼的低調美感，近乎完美地表現出利貝羅勒的形象。

 

        雖然在開口當時被揶揄了幾句，但就成果來看也是該誇獎選購者的眼光。然而當青年想起UMP45那明顯得意的眼神和嘲弄的嘴臉，毫不猶豫地將這想法格式化。

 

        「啊，利貝羅勒，那邊有長椅，走到那就休息吧？」

 

        「可是才走不到十分鐘……請稍等我一下，我想搜尋相關的動作優化程式。」

 

        「什麼動作優化程式？」

 

        「穿鞋走路的。」

 

        青年露出像在說著「戰術人形還真是非常精密的存在啊」的傻愣表情。

 

        「符合結果的有十六項。指揮官，請問要全部下載嗎？」

 

        「十、十六？寫這些程式的人對走路是有多堅持啊？」

 

        「如果指揮官希望，我可以搜尋編寫者的資料，不過個人經歷涉及隱私，可能沒辦法查詢……」

 

        「倒不用做到這份上啦……」

 

        利貝羅勒偏了偏頭，眨著眼睛的模樣十分可愛。

 

        半分鐘後，利貝羅勒順利駕馭了低跟短靴，然而天生──原廠設定──的微妙平衡感，似乎沒在優化程式的加持下得到解決。

 

        「小心。」

 

        「……謝謝指揮官。」

 

        青年確認利貝羅勒站穩才放開手，也捕捉到她側臉流露出的灰暗神情。

 

        「……對不起，指揮官。」

 

        「沒關係啦，而且女孩子偶爾跌倒幾次，護花使者才有成就感嘛。」

 

        「十分鐘內四次……算是偶爾嗎？」

 

        「唔喔喔喔！這地磚沒卡穩嘛！晃成這樣誰踩都會跌倒的！」

 

        「可是還有絆到自己……」

 

        「閃過眼角餘光的黑影是──松鼠過街！而且還往腳下鑽，不跌倒都難啊！」

 

        「……指揮官，你不覺得太牽強了嗎？」

 

        「沒什麼牽強不牽強啊，事實就是這樣。」

 

        說完，青年點了點那塊不穩的地磚，至於松鼠則是不知去向。

 

        「話說回來，我還以為松鼠只會在樹上亂跳，想不到還會跑下來玩過街遊戲。」

 

        「如果是跳不到的距離……就會從地上跑。我從書上看到的。」

 

        「書？」

 

        「是的，在病房時看的。」

 

        既然是病房，想必是醫生帶給利貝羅勒的。青年記得那裡是只有白得讓人發毛的牆壁和天花板，以及各種無感情機械的空虛場所。

 

        順帶一提，利貝羅勒口中的病房和人類認定的病房有些出入。單就儲備藥品櫃擺的不是瓶瓶罐罐，而是各種備用零件和特殊溶液就可見一斑；或者嚴禁允許攜帶任何可能影響到精密儀器──戰術人形──的物品，諸如此類的規定。

 

        又道，病房和維修室並非同一設施。前者比較偏向觀察檢修，後者主事修復與保養；基本上除了利貝羅勒，基地很少戰術人形出入病房。

 

        一想到利貝羅勒大半時間是在那種地方度過，想必書上的知識相當於她的一切。深色鏡片後的眼睛浮出空洞的笑意，青年問：

 

        「能多說一點嗎？」

 

        「哎？可是我……不是很會說，也許很無聊……」

 

        「我想聽，說給我聽吧，利貝羅勒。」

 

        「既然指揮官……這麼說的話。」

 

        利貝羅勒有些窘迫地垂下眼睛，不過青年沒有看漏她隱約揚起的唇角。

 

        一路上，青年不斷和利貝羅勒交換字句。即使話題漏接，青年也會調轉話鋒或裝傻帶過，對話也就延續下去；利貝羅勒雖然偶爾腳步不穩，在回答青年的話題的使命感催促下，無暇顧及這些小失敗或隨之而生的自卑感，表情逐漸產生變化。

 

        看在旁人眼裡，利貝羅勒還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持續對話也讓她露出疲態，但她卻覺得自己可以一直說下去，不如說是她想繼續說下去。

 

        不意間，利貝羅勒注意到，從青年眼中倒映出的自己，和平時從玻璃反射出的她，散發截然不同的氛圍。

 

        「所以……哎？」

 

        不知不覺來到公園腹地，利貝羅勒發現行人比剛才走過來的路上都還要多，就像有種共同目的般集中到眼前的廣場。

 

        「喔喔，跳蚤市場啊。」

 

        青年的語氣中透出雀躍，似乎也很少看到這種活動。而除了任務就沒出過基地的利貝羅勒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就像看到書上的圖案突然動起來的小孩。

 

        「利貝羅勒，你知道跳蚤市場一詞其實是荷蘭文來的嗎？」

 

        豎起食指的青年得意地說道。

 

        跳蚤市場一詞的由來，據說源自1816年紐約曼哈頓荷裔移民的谷地市埸「vlie markt」，而荷蘭文的vlie發音近似英文的跳蚤flea，於是由谷地市場轉變為跳蚤市場。

 

        不過利貝羅勒有不一樣的見解：

 

        「指揮官說的是目前世上比較有名的三種說法之一，另外兩種指出跳蚤市場一詞是源自法文。」

 

        據說中世紀晚期，有個巴黎聖母院旁的大型市集，在一場跳蚤之災橫肆後，舊貨商遷往巴黎北邊的聖湍，被人戲稱為跳蚤市場（Marché aux Puces），也就是從法文直譯而來；這是第一項推測。

 

        第二項推測，在19世紀後半，巴黎市長奧斯曼對巴黎進行現代化更新，拆除許多舊街道，街上的舊貨商因此紛紛「走避」，也就是英文的flee和法文的fuir之意。

 

        「三個有兩個是諧音……古代人其實滿喜歡冷笑話的吧？」

 

        「如果有留下紀錄還能查證……」

 

        「利貝羅勒？」

 

        「關於古代人喜不喜歡冷笑話，沒有明確的文獻可以搜尋……」

 

        「……沒關係啦，這種事交給那些史學家，我們等結果就好。」

 

        該說是極欲獲得認可還是過度認真，容易出現鑽牛角尖的傾向；因此青年換了個話題：

 

        「既然來了乾脆去逛逛吧？」

 

        「如果指揮官希望的話。」

 

        「妳沒興趣嗎？」

 

        「哎？沒有，只是……不希望指揮官是……被我勉強，才去的。」

 

        「既然不討厭就一起去吧。Let’s 跳蚤市場。」

 

        說是如此，但青年只打算在入口處晃晃就走。

 

        眼前的規模稱不上人聲鼎沸，但對鮮少踏出基地的利貝羅勒來說，終究還是太多了；跟在身後的利貝羅勒雖然看起來鎮定，那雙眼珠卻像懸在虛空的玻璃珠左右搖晃。

 

        不過，即使走路不穩，一臉怯懦又緊張地咬著下唇，從頭到腳散發不可靠氣息的利貝羅勒，卻還是跟上了青年。

 

        「來喔來喔！路過別錯過，看過別放過！全場唯一射擊遊戲攤，展現你高超的射擊技巧吧！」

 

        突然竄出的吆喝聲嚇得利貝羅勒兩腳又是一絆，被青年快手攬住。

 

        暫且不說這老闆是基於什麼考量在跳蚤市場擺遊戲攤，或該說在看到利貝羅勒的變化之後，老闆的考量根本無關緊要。

 

        宛如一面牆壁的大片保麗龍板上排列著掌心大的彩色氣球，就像奶油蛋糕上的珍珠糖繽紛，又似撒落雪面的彩色寶石般耀眼；也許是沒想過那面和病房一樣的白色牆壁居然能變得這麼多采多姿，讓利貝羅勒訝異地張開小嘴。

 

        青年也露出訝異，不過是別種層面。

 

        「看樣子是打靶啊。『為什麼妳會在這裡？』」

 

        青年的後半句子並沒發出聲音，也就是用唇語問出口的。

 

        問話對象不是那有著東方臉孔的老闆，而是在老闆旁邊，將一頭過肩長髮紮成馬尾，露出健康小蠻腰的UMP9。

 

        當然，那畫過右眼的懾人疤痕蓋上了遮瑕貼紙，讓她看上去就像個普通的漂亮美少女。

 

        「歡迎歡迎～要玩玩看嗎？這可是飛半個地球過來的平民遊戲喔。『當然是任務呀～指．揮．官．指．定．唷。』」

 

        順勢拋了個媚眼，為攤位招來兩組客人；青年護住利貝羅勒而讓出位子，因此讓對方認為只是看看，順勢插到攤位前。

 

        「什麼平民遊戲？該說鄉下特產！歡迎歡迎，請挑喜歡的拿。」

 

        「老闆你才該對自己國家多點自信吧？」

 

        「有自信就不會飛到這討生活啦。小倆口不好意思啊，我先招呼這邊。打工妹妳別顧著聊，補氣球啊。」

 

        「好～『別因為怕氣球就開溜唷，指．揮．官。』」

 

        UMP9俏皮地眨了眨眼，青年回一句無聲的髒字。

 

        看到擺在攤前的各式空氣槍，姑且能看出是仿步槍或突擊步槍的模型玩具，但每一把都經過塗裝處理，看上去還挺像樣的。

 

        但在看慣真槍的在地居民眼裡應該馬馬虎虎吧？不過站在攤前的客人還是表現出感興趣的態度，而在看到握槍動作後，青年確定這些人是不碰槍枝的少數派。

 

        「打靶啊～總覺得我們來玩太作弊了，當然利貝羅勒想玩的話就玩吧……利貝羅勒？」

 

        「……嗚……」

 

        雖然沒有到抓著衣擺那麼誇張，但利貝羅勒幾乎是半個身體都貼著青年，可以感覺到她正在發抖。

 

        一開始以為是人潮，不過在看到利貝羅勒的視線前方，青年大概猜到她在擔心什麼。

 

        槍上的準星和槍口並非直線，使用的又是輕盈的BB彈，就算目標只是皮薄脆弱的氣球，還是有彈開或偏離的狀況。

 

        然而這些不利條件，對戰術人形來說算不上什麼；如果這位戰術人形合乎普通標準的話。

 

        「只是玩玩看，別這麼緊張啦。」

 

        利貝羅勒還沒回答，前兩組客人離開，老闆也就過來招呼：

 

        「抱歉抱歉，輪到你們啦小兄弟。要不跟小女友打個幾發啊？」

 

        「你這樣這會被告性騷擾喔，老闆。」

 

        「懂什麼？這是咱們東方人打招呼的方式。」

 

        UMP9投以詢問的視線，青年回以否定的眼神，利貝羅勒則來回看過青年和老闆，活像個羞怯的小動物。

 

        「小兄弟，看不出來你滿有一手的啊，女朋友顏值高又黏你～就是年紀小了點。」

 

        說到這時老闆壓低聲音，神色嚴肅地靠向青年說：

 

        「你也知道，這國家對戀童癖的定義可比太平洋還廣的；除非你是教宗不然別想全身而退啊。」

 

        要不是旁邊夠吵這人肯定會被拖出去毒打；該宗教在這國家的知名度之高，甚至到青年假日出門散心至少會被問一次「你信教嗎」的程度。

 

        也管太多了。青年一邊打哈哈，同時不動聲色地擋住利貝羅勒；陌生人突然接近讓她戒心飆漲，不過老闆完全沒注意到，笑說：

 

        「難得遇到同鄉，就送你們個買一送一吧。和小女友打一整輪也比較過癮吧？」

 

        「就說老闆你這樣會被告性騷擾啦。」

 

        「來，每把槍都是我自信作，保證順手。」

 

        老闆索性不理UMP9吐槽，開始推銷桌上哪把槍適合新手，又或是男女最常用的分別是哪幾種。

 

        「嗯……妳要先玩嗎？利貝羅勒。」

 

        「我、我在指揮官後面就好……」

 

        現在的確是在青年背後沒錯。雖然知道利貝羅勒沒這意思，但這冷笑話還真是時候。

 

        「那我就拿這把吧。」

 

        「眼光不錯喔。那把HK416就連現在也是軍隊標配，還有國家選為特種部隊用槍呢。」

 

        「謝謝，我一眼就覺得這是最棒的槍，看來沒挑錯呢。」

 

        只有UMP9注意到青年的視線多出一絲甜膩，握著槍托的手指甚至在常人不會注意的角度來回輕撫。也許是偶然，某位在私人宿舍休養生息的戰術人形感到一股寒意。

 

        「小兄弟你就打三號吧。打到別區就算命中也不計分，可別浪費子彈喔。」

 

        這一說才注意到老闆將保麗龍牆分成八個區塊，也分別貼上數字牌作為告示；不過因為是貼在牆腳，要不是老闆指出來真不會注意到。

 

        「知道了，謝謝老闆。」

 

        於是青年將槍托固定在肩窩，擺出徒具形式的射擊姿勢；畢竟戰術人形指揮官不是可以大聲宣揚的職業。

 

        漏氣般的氣音、幾不可聞的裂帛聲和氣球破裂聲連成一線，青年以一槍一秒半的間隔，逐一瞄準目標區內的氣球並扣下扳機，那模樣就像具精密的儀器，就連只是好奇而看一眼的路人也不住停下腳步。

 

        就結果來看，青年打破的氣球比前兩組客人多，不過沒達到可以兌換獎品的數量；畢竟BB彈太輕，好幾發在途中失去力道，不是被氣球彈開就是偏移方向。

 

        「唷，看不出小兄弟滿有一手的；來，參加獎的衛生紙。」

 

        「搞得活像商店街摸彩……」

 

        先不說UMP9默默吐槽，放眼跳蚤市場有幾攤速食和飲料，拿包衛生紙的確挺有用的。

 

        「謝謝老闆，這真是一把好槍，之後有機會我會用更熟的。」

 

        「哈哈，好啊，歡迎你多來幾次，讓我賺點業績啊。」

 

        只有UMP9聽出青年這句話的弦外之音。說也奇妙，某位在射擊訓練場的戰術人形因為突來的惡寒導致成績爆跌。

 

        「利貝羅勒，選好了嗎？」

 

        「是……的，就這把。」

 

        拿的是仿FAMAS突擊步槍造型的模型槍，卻不知道為什麼整把被漆成銀色。

 

        先不說顏色如何，小小射擊攤總不會擺出概念槍枝的模型槍吧？所以利貝羅勒才挑了同是法國出產的FAMAS。

 

        卻看利貝羅勒垂眼沉思半晌，頷首。

 

        「我會盡力的。」

 

        不知道為什麼，說出這句話的利貝羅勒，給人一種隨時都會消失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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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分隔線喔 ╮(╯▽╰)╭ ╮(╯▽╰)╭

 

        嗯~ 這篇就準備陷入泥沼了。

        為什麼說泥沼? 是哪邊泥沼呢? 呵呵呵呵... ...

        當然是我敲文速度啊 (吐白煙

 

        不過往好處想。

        就是這裡只有我自HIGH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