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的生日。
作為一個不像耶穌胸懷大愛或佛陀般無欲於求的普通人，說不期待有人為自己慶祝那肯定是謊話。這個世間甚至有著嘴上嚷著「慶祝什麼麻煩死了」卻躲在廁所速滑通訊軟體和社群網站檢查有誰祝賀沾沾自喜的人種，在我看來是不可愛但超可笑。
簡單一句話，我超期待有人送我禮物或為我辦趴。
……要求太多？傻帽啊，人的進步動力說穿了就是一個「貪」字，換句話說我是在為人類的進步盡上一份心力，絕不是為了滿足一己私慾這種淺顯易懂的理由。
帶著滿心期待，我換上軍服推開房門。
※※※
「Hey! Good morning提督，今天也是個好天氣捏！」
「早啊金剛，今天──」
「是個Wonderful的茶會天氣捏！等等要和我可愛的Sisters來場久違的早晨茶會，不快準備就來不及了捏。」
「欸？」
「所以提督，See you tomorrow~ 」
「直接跳過今天了嗎！」
雖然打擊有點大，不過金剛這種大而化之的個性，說不定是真的忘了。對，肯定是這樣沒錯。
「嗯？這不是提督嘛。早哈。」
「鈴谷妳也早。對了今天──」
「喔？提督也知道啊。今天星O克買一送一，鈴谷已經約了熊野喵和最上上囉。哎呀能排到同一天假真是不容易，都累慘慘了呢。」
「呃、喔喔，所以是休半天，下午就回來對吧？」
「說什麼啊提督，為了今天鈴谷可是連續兩個禮拜都沒排休了耶。差不多要出門了鈴谷先走一步囉掰掰～」
「嗯、嗯……也是啦。那就祝妳們開心、窩靠人咧！」
鈴谷嘛，也算是滿我行我素的，不過就像為了今天和姊妹聚會而甘願付出努力，說細心是真的很細心，只是沒分到我這邊就是。
「喂，狗屎提督。」
「曙？怎麼會在這？」
「哈？說什麼傻話啊你，這裡是公共區域也沒規定誰能走誰不能走，我還要跟你報告喔？」
「是不用啦。話說回來，早安啊。」
「還早安，悠悠哉哉的真好啊。總之別擋在前面，我要去工廠啦。」
「現在？會不會太早──」
「還不是你嫁艦下的遠征命令害我得現在去調整艤裝總之給姊讓開你個狗屎提督！」
「是馬上讓開您請過！」
曙氣沖沖地跑走了，還不忘多丟個一句「狗屎提督」。
……諸如此類，往辦公室途中別說禮物，連祝賀都沒收到一句。
沒關係，說不定、不對一定是刻意讓我沮喪再一口氣反轉的戲碼，電視電影都嘛這樣演的。
推開大門，茶色短髮的雙胞胎姊妹和我對上了眼。
「司、司令官早安！」
「哈哇哇哇哇！早早安的說！」
「妳們也早……怎麼這麼慌張？」
「誰誰誰慌張啦？一點事都沒有喔對吧電！」
「就、就是的說！」
「沒事就好。說起來今天──」
「啊啊啊啊曉說過今天第六驅逐隊要開會對吧！不快點不行了電！」
「就就就就是的說！」
「所以司令官不好意思我們先走了掰掰！」
「呃好……本來有事想問的，既然這麼急就算了。」
「多依賴我也沒問題嗚嗚嗚嗚！」
「掰、掰掰的說！」
居然在瞬間摀住雷的嘴又立刻衝出門外，這流暢的動作和肉眼看不清的速度……說不定電意外是個厲害角色。
「啊……提督。」
「唔？潮啊。早安。」
「您早……啊、嗚……那個……」
「怎麼了？」
「請問我可以離開了嗎？」
「……嗯，請吧。」
我默默讓出門口的空間，潮點頭示意後抱著自己小跑步地離開。雖然平時就差不多這個調調，但至少還會笑一下或應對幾句的，今天根本閃退。
「提督，怎麼了？看起來沒什麼精神。」
「初月啊。哎，也不算啦，就──」
「抱歉，提督，其實我現在有急事，能下次再聊嗎？」
「啊、嗯，當然可以。」
「謝謝您。還有，關於今天批公文可能用得到的資料，我已經先送去辦公室了，叢雲秘書艦也在那等著您。」
「知道了，謝謝啦。」
「這是我該做的。那麼再會。」
於是初月瀟灑地離開。就帥氣程度來說該和磯風有得拚吧？果然自信是重點，我該跟她們學學才是。看初月那直挺的背影，我也下意識抬頭挺胸。總之先從站姿模仿開始～的感覺。
「說起來……今天人是不是太多了啊？」
我肯定不是我心理因素。跟平常相比，今天在辦公樓的艦娘意外地多，而且都一副期待什麼而坐不住的模樣，也和我搭沒幾句話就跑個沒影。
從這走向來看，答案和擺在眼前無異。我下意識揚起嘴角。
「……看來是個驚喜派對的節奏。」
沒錯，絕對是這樣。
想到這心情就好了起來，總覺得腳步也跟著輕盈。開開心心地打開辦公室的門──
「太慢了！到哪摸魚去了？這個大外行。」
「抱歉抱歉。那麼今天也認真工作吧！欸欸喔～」
「……你是吃到鉻米還輻射魚嗎？」
「啊哈哈，這笑話還不錯欸。越來越有幽默感囉，叢雲。」
──還難得看到叢雲抽著眼角說不出話的稀有表情。很好很好，今天肯定會是開心的一天。
「O~ K, 那就從每日任務開始吧。遠征的話曙她們已經出發了，所以是出擊任務吧？」
「呃、嗯……」
叢雲緩慢靠過來，一臉看到未確認生物的表情。
「怎麼啦？叢雲。」
「……你說沒吃到汙染物，難道是撞到頭了？」
「又來了妳。我是不討厭幽默感啦，不過現在可是執勤時間喔。認真點吧。」
「居、居然被你這大外行……虧我還擔心、不對才沒有！拿去啦！」
「出擊名單？謝啦。」
叢雲嘀咕著「今天是怎樣啊」之類的，氣呼呼地重踩地板到秘書艦用辦公桌坐下，用彷彿處決殺父仇人般的氣勢批閱文件。
哼哼哼，沒關係的叢雲，我知道妳們現在都是為了驚喜派對做鋪陳。做為一名體貼夥伴的提督，更身為一位善解人意的男性，我一定會發自真心裝傻裝到最後一刻。
「笑笑笑是笑夠沒！蓋完章就快下令出擊啦！」
「No problem~ 」
「誰叫你模仿金剛啊！」
看來叢雲是因為快藏不住而焦躁起來。畢竟這整天幾乎都會見面，想必壓力是最大的。安啦叢雲，我絕對不會讓妳的辛苦白費的。
在這個時候，門板傳來規律的敲擊聲。
「輕巡洋艦大淀，請示進入提督辦公室。」
「喔，請進。」
一推開門，大淀三步作兩步來到桌前，將手中整疊資料遞了過來。
「提督果然是很溫柔的人呢。」
附上一臉燦爛的笑容這麼說道。
「等、突然說什麼啊妳！」
叢雲就像是被電到似地從座位彈起來，我也愣了住。該不會我裝傻技術神爛到大淀一眼看穿？那眼鏡其實不是救近視也不是平光而是透視心思用之類的？
「為了即將到來的花季特地租借場地又請民間業者移植櫻花樹，要不是非常有盈餘的提督根本不會下達這種命令。」
燦爛笑容一秒陰慘化！
「……不過大家都很期待的模樣，我也不好說什麼。」
我傻住了。不是大淀的態度變化，而是別的理由。
不過大淀看是誤解我的意思，補充道：
「敬請放心，提督。一切手續都已經準備妥當，天氣預報也說會放晴。」
大淀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笑了笑：
「其實我自己也滿期待的。」
老實說，我更期待。
「這樣啊？那就太好了。」
我扯著嘴角，卻沒法打從心底高興起來。
換句話說，大家今天之所以坐不住又四處跑，最大的原因除了天氣好，就是這全基地共襄盛舉的賞花日。
也就是，驚喜派對什麼的，都只是我的空想？打從一開始就連個底都沒有？我看去叢雲，她一臉古怪地皺了皺眉，「哼」地甩開視線，坐回椅子繼續辦公。
大淀走出辦公室，順道帶走出擊命令。而我只是瞪著那疊需要我做最後審核的文件，卻遲遲拿不起印章。
明明知道，這是為了讓基地的大家開心玩鬧、打從心底放鬆、暫時忘卻與深海棲艦交鋒的愉快活動。
然而我卻覺得心底被鑽了一個洞。期待啊興奮啊，全都化作流水。
有種嘲笑自己的衝動。
「怎麼？比剛才老實多了。」
抬眼，叢雲又是一臉古怪，但感覺得到藏在其中的關切。
「有事就說啊。」
「沒……嗯，沒事。」
我蓋下印章，遞出文件。
「演習就這個組合吧。賞花日的資料滿多的，要花點時間。」
「知道了。」
叢雲接過文件。一雙銅金眼眸似乎還有困惑，但沒再多說。
看到眼前，大淀交上來的資料其實已經是最終修訂版，只是形式上要身為提督的我再看過並蓋上代表確認完畢的章印而已。
要是以往的我肯定便宜行事，不過現在正好讓我轉移注意。
「……好，沒問題。」
「啊？」
我才放下資料，就聽到叢雲那聲不像她的傻愣單呼。
「怎麼了？」
「問我？我還想問你有沒有仔細看。」
叢雲沒好氣地丟給我一副衛生眼。
「憑你的效率，短短二十分鐘怎麼可能看得完？」
才二十分鐘？我整個人傻住，拿著印章的手就懸在半空。叢雲大概是以為我被抓包而嚇傻，追擊似地走過來，抽走資料檢查。
然後換叢雲傻了。一臉的不可置信，把資料捏皺了都沒察覺。
「居然、沒有錯誤。」
甚至連聲音都顫抖起來。
「沒有漏蓋章，也沒蓋錯位置，連之前說過要手簽的部分也簽了……」
抬起眼，一副活像是看到異世界生物的眼神。
「……你不會是哪來的間諜假扮的吧？」
「……為什麼認真工作反而換來這種評價？」
以這份文件為起頭，接著凡是我簽過的文件叢雲絕對會搶去重新檢查，然後一臉「世界末日近了」的絕妙表情。我說這已經算得上顏藝了吧？
更甚，今天還稀奇地早早解決文書工作，得以悠閒等待晚餐時間的到來。
看去秘書專用桌，叢雲一副懷疑自己身在現實的恐懼表情。
「妳弄完就先去哪休息吧？」
「……就這麼辦。」
於是叢雲帶著資料逃也似地離開。
算了，這也是我平時悠哉過頭的結果。不過老實說，我也沒想到我專注起來可以讓工作效率翻了不只兩倍。
看著變得空蕩的辦公室，我推了桌面起身，來到窗邊。
前幾個小時還藍得不自然的天空，現在倒像翻了紅黃顏料的調色盤，各種層次的橘色堆疊出壯麗但詭異的色彩。
忽然有種嘆氣的衝動，事實上我的確嘆氣了。長得幾乎把肺裡的空氣全吐出來的那種。
「昏暮時刻總是令人惆悵」之類，每天都看得到的自然現象有啥好惆悵的？至今我都把這當是假文青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屁話，現在倒也真有那種感覺。
往下看，看是遠征隊的人影走了過來。算算時間是差不多了，我也就回到座位，等著要報告的她們上來。
沒一會，清脆的敲門聲傳來。
「請進。」
在門把旋開的下一刻──
「提督／司令／司令官！生日快樂！」
──祝賀的高呼和響亮的拉炮聲組成聲音的巨浪，撞得我整個人往後仰了幾個角度。
在我反應過來前，少女們已經全擠進辦公室。不管是早上說要和姊妹喝茶的金剛或出門放鬆的鈴谷，連該是遠征剛回來的曙和潮，或是說要和姊妹開會就跑得不見影的雷電姊妹檔，全都一副「作戰大成功」的表情。
「你要傻到什麼時候？」
前幾分鐘才聽過的聲音再次回到耳畔。
「叢雲？」
但我卻沒能找到那熟悉的身影。少女們相視而笑，讓出一條走道。
捧著蛋糕的叢雲就站在那。
「大家可是特地幫你慶生，給點反應好不好？」
我是很想說些什麼，但舌頭就是不聽使喚。
「就是啊poi, 夕立和時雨為了挑蛋糕跑了很多地方耶poi.」
「夕立不也因為這樣逛得很開心嗎？別嘟嘴了啦。」
晃著一頭米白色金髮的夕立兩手插腰，紮著黑色三股辮的時雨則笑盈盈地戳著妹妹鼓起來的臉頰。
「……謝……」
儘管乾啞，但喉嚨總算發出聲音：
「謝……謝謝妳們。」
我想壓抑這份顫抖，但完全贏不過滿溢的感動：
「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環視大家，有的一副「多誇點也沒關係喔」的表情，有的則靦腆地垂臉微笑，有的則露出溫柔的眼神，當然也有特定幾位是受不了肉麻在抓癢的。
「所以、真的──」
「好──就到此為止，全體餐廳集合。」
啥？
「不想因為餐前點名遲到被禁假就動起來。快快快。」
在叢雲的催促下辦公室很快又恢復前幾分鐘的空曠，只剩我和捧著蛋糕的她及買蛋糕回來的時雨夕立。
叢雲嘆了口氣。
「少一副顏面神經失調的嘴臉。想也知道你又自以為肥皂劇主角想發表沒什麼意義的感言，早點阻止是正確的。」
「Poi!? 所以夕立剛才差點就沒假放了嗎！」
「稍微修飾一下，提督都快哭出來了。」
我才沒哭！這是內心的汗水！想是這麼想但我說不出口。
「你是不是在想什麼要是說出來會被我嗆到跪下的廢話？」
「叢雲妳根本可以轉職當超能力者啦！」
之後，把蛋糕暫時放在辦公室冰箱的我們去到餐廳，我這才發現餐廳被布置得像派對會場，而顯眼的「祝提督生日快樂」的特大號布條幾乎佔了整面牆壁。
雖然莫名其妙而且又通俗得沒什麼特色，但今年的我的確度過一次充實又快樂的生日。
「話說在前，這些支出是從你今年的獎金扣出來的，剛好花得一毛不剩。」
「為什麼這麼早就知道我今年的獎金、重點是為什麼抽得出來啊！」
結論，充實和快樂是有代價的。
╮(╯▽╰)╭ ╮(╯▽╰)╭ 分隔線喔 ╮(╯▽╰)╭ ╮(╯▽╰)╭
晚了22天的祝我生日快樂賀文，終於從擠得要死的班表中生出來啦!
雖說敲這篇的念頭是生日前一週就開始的，不過畢竟手邊同時有別的作品嘛~ 結果就是拖了快一個月嘖嘖
為什麼敲這篇? 當然是因為現實中沒人慶生只好自己HIGH一下啦哈哈哈哈!
反正二十幾年來都差不多早就沒啥期待啦! 就算開LINE看到主管發出替同事慶生的隱密社團邀請啊還是上工看到其他人為同個月的同事慶生啊妄想「欸我不會也有機會吧」然後落空神馬的，也覺得理所當然而沒感覺啦嘎嘎嘎嘎!!
小家子氣的話就說到這，下次預計是個人最喜歡的對戰劇情，期待中~ 嗯當然是我自己在期待 (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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