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
山風睜開眼睛。
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空氣中的味道不是熟悉的清淡花香，身下的床也和宿舍的質感有明顯差異。
「……哪裡？」
歪了歪小腦袋，好像這樣就會知道答案。
想當然是不可能的。山風維持仰姿移動視線。
窗外天空晴朗，但卻是入夜的灰藍；取代太陽的月亮靜靜灑落溫和的光輝，為夜晚的世界鍍上一層內斂的璀璨。
「嗚……」
然而山風縮起肩膀，下意識拉起被子。
「咦？」
於是她發現自己的手正抓著被子以外的事物。
「手……提督的？」
趴臥在床邊的是熟睡的青年。儘管是讓人擔心一早起來會不會引發肌肉痠痛的怪動作，但這規律的呼吸聲肯定地告訴山風，眼前的青年是睡著的。
一睡醒就看到有名男性倒在床邊，而且他的手正握著自己的。即使單純套用人類社會的規則，青年的行為肯定要他吃不完兜著走。
不過山風卻沒想到這些。
「剛才……就一直……」
其實山風做了惡夢──
夢裡的世界既幽黑又寒冷，明明周遭空無一物，但卻明確地認知到自己正不斷下墜。不是自由落體的急劇落下，而是有只大手拖著般地緩緩降下。
仰頭可以看到光亮，但它卻越來越遠、越來越小；伸出手但搆不著，出聲呼救也毫無回應。
在身體逐漸失溫，彷彿連心靈都要凍結碎裂的那一刻，那隻手憑空出現。
「……好溫暖。」
山風低語著，不自覺地露出微笑。
在夢裡，和煦的暖意透過那隻手傳到山風體內，甚至驅走四面八方的幽黑寒冷，讓她回到充滿光明的溫暖世界。
山風想看清對方的長相，但周遭太過耀眼；山風出聲道謝，但對方卻沒有回應，讓她摸不著頭緒。
「不用再害怕了喔。」
突然，山風聽到聲音：
「妳不是孤單一人。」
忽遠忽近，又像隔層布幔般模糊，但山風確實聽到這番話語：
「如果還是害怕，就來找我吧。」
不只手心，手背也感受到相同的溫暖。
「我會握著妳的手。」
這句話徹底擊潰了還在腳下蠢動的幽暗。山風只覺得某種陌生的情感從左胸汩汩湧出，就像那雙手般溫柔地將她包覆其中。
「嗯……嗯、嗯！」
山風兩手握住對方的手，就像是要委身在這份暖意一般將身體靠了過去，緩慢地闔上雙眼。
「好溫暖……真的好溫暖……」
明明是在夢中，山風卻覺得自己可以放心睡下；有了這份溫暖，山風覺得自己不用再擔心幽暗或寒冷。
──然後，山風醒了過來。
於是，知道了那雙手的主人。
「提督的手……真的、好溫暖。」
不覺間，透亮的晶瑩沿著側臉滑落，在枕頭留下痕跡。
腳踢到了什麼。山風邊注意著不吵醒青年，緩慢地撐起上半身。
「書……？嗚。」
離開被窩讓山風縮起脖子，也是這時發現青年居然只穿著外套就睡在床邊。
「會感冒……不行。」
山風小心翼翼地下床，為青年蓋上薄毯，也在床頭櫃清出空間，把書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看著青年的睡臉，山風躊躇一會，靠近他的耳邊：
「謝謝。」
「唔……」
「──！」
逃也似地躲到床的另一側，山風又羞又怕地探出小腦袋，看青年依然熟睡，安心地拍了拍胸口。
發現沒有穿內衣。
「──！」
頓時慌亂起來的山風立馬衝到門邊，又是開櫃子又是翻層架又是找床底，甚至連廁所都來個地毯式搜查。
然而別說內衣，連制服都不知去向，整間房的衣服就只有自己身上這件方便診療用的袍子。
山風覺得快被自己的心跳聲吵到精神衰弱了。又是捏著垂在臉頰的髮尾，又是交互輕踩自己的腳背，和演習時截然不同的無助感讓她不知如何是好。
──「提督是很習慣裝傻的人。」
突然間，想起時雨對自己說過的話。
那是在報到第二天，被任命為秘書艦輔佐的午後，在時雨帶領下認識基地設施的事情。
──「也許是缺乏自信，總是忽略掉很多很簡單的事。之後注意到了雖然唉聲嘆氣，但遇到同樣的狀況還是會裝傻。」
那時覺得很奇怪。明明說的是提督的缺點，為什麼時雨會一副開心的表情？但這也讓山風提起少許興趣。
現在想想，那或許就是時雨的目地。
──「所以不用太害怕提督喔。別看他那樣，其實還挺膽小的呢。」
再次咀嚼時雨的話語，山風下定決心。
「打、打擾……了。」
邊注意青年的眼有沒張開的跡象，邊重新躺回床上。
確認被子完全蓋住身體，青年肩上的薄毯也確實披好，山風才闔上眼睛。
夢裡體會的溫暖再次湧現，安心感就像身上的被子一樣包覆了身體，讓山風輕輕地牽起嘴角：
「好像……可以做個好夢。」
＊＊＊
當我醒來的時候，室內充滿陽光。
就算不用刻意下床去窗邊確認，我也知道太陽已經完全升起。考慮到現在這個季節，我可以肯定我翹掉晨間集合。
忍不住摀住臉。
「叢雲絕對又要發飆了……」
夏天也就算了，真心不想在這種時節被丟去海上。就算要丟至少也給個暖爐或熱水壺，不然給我件附發熱機能的水母衣也好。
聽到門鎖被打開的聲音。我抬臉，不知何時拉起的白色簾幕外站著嬌小的人影。
「那、那個，提督……起來了？還沒？嗯……都可以吧？」
這說話的邏輯是怎麼搞的？當然，我沒蠢到直接吐槽。
「起來了喔。」
「噫！」
山風原地跳了起來。嗯，這一刻的我知道心口淌血的感覺。
「啊、那個……早餐，要吃的、對吧？」
我愣了愣，然後一台餐車推開簾幕到床前。
「麥飯和味增湯……還有醃蘿蔔。」
說著，那套著圍裙袖子的小手探進我的視線，端了盤微焦的歐姆蛋放上餐車：
「這、這是剛才做的，玉子燒……」
這要給瑞鳳看到不當下昏倒才怪。我不住仰天。
「還有、煮牛肉……」
然後是一碗撒上蔥花的黑茶色肉干。我眼角不斷抽動。
「那個……對不起。」
隔著簾幕，我可以看到山風不安地扭動身子：
「我……不是很擅長、做菜……所以、那個……」
纖白的手指捏皺了簾幕，只露出翠綠色的髮絲和灰藍色的眼睛：
「可以……那個、請提督……教我、嗎？」
我不假思索地豎起大拇指：
「榮幸之至。」
後來知道，山風擅長捏飯糰。
※※※
翌日，來到辦公室的我聽到意想不到的一句話：
「我想、我想成為正式秘書艦。」
準確地說是，讓我意想不到的是說出這句話的居然是她。
「時雨，白露昨天沒塞什麼奇怪的給山風吃吧？」
「你是看我就在這才說的吧！」
暫且不管大聲嚷嚷的白露，時雨證實並無此事。
鬆口氣歸鬆口氣，但這讓我不明所以。
「讓我確認一下……」
我坐上椅子，看向抿著下唇又抓著裙襬的山風，說：
「妳要升上正式秘書艦，剛才是這麼說的吧？」
「是。」
山風這麼有幹勁是好，但我也就只有昨天見識到她的工作手腕，老實說不是很放心。
「我知道了。不過一開始負擔會太大吧？就和今天的秘書艦交換。時雨，可以吧？」
「嗯，沒問題喔。」
「我一個人！」
山風突然拉高聲音：
「我一個人、也可以……不用管我、不是，那個……不用請時雨姊幫我。」
我不解地看向時雨，她則回以我溫和的笑容：
「山風是這麼說的喔，提督。」
「喔、喔……總之先請妳放開白露的手，那關節已經彎向不該彎的地方了。」
山風升上正式秘書艦的第一份工作，為白露的休假許可蓋上印章。
※※※
先前就提到過，秘書艦的工作不是只有事務方面而已。
「今天中午就去餐廳吃吧。」
就當吃飯前後散個步，再說偶爾視察菜色也不壞。不過聽說部分艦娘很不喜歡我有事沒事就晃去餐廳吃飯，也有出現既然如此乾脆廢掉辦公室樓層的用餐間的聲音。
「等、一下……」
在我發出疑問之前，山風拿出一個裹著可愛方巾的方盒。
「給提督的、午餐……不用特地去餐廳、也可以。」
我腦袋擅自想起歐姆蛋狀的玉子燒和乾巴巴的煮牛肉。
「是、是散壽司，還有醬菜。」
我耳邊自動響起奇異恩典的前奏，似乎還看到吹著小號的天使群起飛舞。
「怎麼？提督……笑得很奇怪。」
「呃、這個嘛，就是那個……太、太高興了。」
我抓著後腦勺賠笑：
「能吃到山風做的便當，很開心這樣。哈哈哈哈……」
「真的？」
山風吊起眼睛，兩手用力到飯盒都發出奇怪的聲音，教我點頭如搗蒜。
「這、這樣啊……嗯，是這樣呢。」
看是接受了我的說法，山風鬆懈手上的力道，安心地舒了口氣。
剛才那是緊張？未免也太嚇人了吧。我從座位起身：
「既然午餐給妳準備了，那我就泡茶吧。要直接在這吃？」
「嗯。」
山風乖巧地點頭，從辦公桌前走到沙發坐下的期間，灰藍色的眼睛一直盯著我看，和前幾天的她完全不同。
「秘書艦也好作便當也好，變化還真不小啊。」
「哎？」
我剛是把心聲說出來了？看山風一臉錯愕，我想我肯定是說了沒錯。
「提督……不、不喜歡、嗎？」
「不是、呃這個，該怎麼說好……」
「果、果然，還是別管我……」
「就說不是啦。」
我想也沒想就按住山風的腦袋：
「剛才那不是不好，是那個……高興，對就是高興。太高興才會那麼想，又不小心說出來，絕對不是不好的意思。」
「提、提督……」
「知道了吧？」
「……嗯。還有……」
居然還有話說？我屏住氣等山風開口：
「可以、保持這樣嗎？」
幾隻烏鴉飛過窗外。
「啊？」
我是真心不懂山風的意思，而她則是把身體縮得更小，說：
「那個、之前看到提督對夕立姊這麼作，所以這個……也想……啊嗚。」
頭頂溫度上升中。雖然山風的眼睛躲進瀏海底下，不過緊抿的嘴唇和紅透的耳根倒是大方曬在燈光下。
我笑了出來。
「好啊。」
於是就像對待夕立，或該說是以更輕的力道撫摸眼前的翠綠色髮頂。
「不只秘書艦的工作有模有樣，還幫我準備午餐。山風真是棒極了。」
掌下的小腦袋好像更熱了。我又是一笑。
「謝謝。」
山風一語不發地點了下頭。
揚起的唇角透出這份沉默並非負面意思的事實。
※※※
鑒於先前演習的經驗，我本想暫時將山風撤出名單，但卻被她拒絕。
「別管我……沒問題的。」
然而山風並未繳出亮眼的成績。
儘管如此，卻也沒被判定擊沉，損傷更只有小破。
而且比起這些更重要的是，山風不再四處逃竄，也和大家一樣進行砲雷擊戰。
「這不就作到了嘛！」
演習結果是山風所屬艦隊勝利。最優異表現當然讓空母艦娘拿去，再說要山風搶贏人家未免也太苛刻。
不過山風繳交演習報告時卻是一副氣餒的表情。
「怎麼了？」
「……沒什麼。」
「就算妳這麼說……可以的話，要跟我說說看？」
「就說沒什麼……我也、不是很想要，對我沒必要……」
我看到山風放在桌上的演習報告。每一場演習山風都只有小破或在那之下的損傷，進入夜戰也確實打倒對手。
即使如此，金色的MVP字樣卻不是貼在她的名字旁邊。
「山風，來一下。」
「……什麼？」
「來就是啦。」
我向山風招手，她雖然困惑還是往我走來。
「嘿。」
「等、什麼啦……」
「摸頭囉。」
「我知道可是……嗚……」
「不喜歡？」
「不喜歡……什麼的、也不是……」
山風就像要和我保持距離似地抱住自己，說：
「我又沒作什麼……啊嗚。」
我稍微使力阻止山風的自我否定發言，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般說：
「妳作得很棒喔。」
「哪有……」
「真的很棒，讓我覺得該給妳更多獎勵的程度。」
「哎？」
這句話顯然出乎山風的預料，我接著說：
「對了，間宮的甜品招待券怎樣？大家都很喜歡，妳也是吧？」
「不討厭……可是……」
山風躊躇半會，撐起我的手往我走來。
然後坐到我大腿上。
雖然我知道眼前發生什麼，但不表示我可以立刻接受。我就這麼瞪著這翠綠色小腦袋眨眼，手也停滯在半空。
「提督，剛才的……繼續。」
「啊、喔……好。」
於是就讓山風背靠著我又坐在我大腿上，再像之前作的一樣輕揉她的髮頂。
午後的陽光從側面照進辦公室，往窗外看去更能將海天一色盡收眼底，白淨的雲兒悠哉飄浮，隱約能停到演習場傳來的砲聲與少女們的吆喝。
怎麼說？感覺亂微妙的。
「……山風？」
「招待券……不要了。」
細小的聲音，從窄小肩膀的另一端傳過來：
「這樣、就好。」
於是到山風滿意為止，秘書艦工作也好提督工作也罷，全數停擺。
... ... 待續
╮(╯▽╰)╭ ╮(╯▽╰)╭ 分隔線喔 ╮(╯▽╰)╭ ╮(╯▽╰)╭
應該沒有上中下就等於結束的規定吧? 再怎麼說都還有個「完」可以用，更絕點還有個「補」可以擋啊:D
... ... 好啦，字數又爆量了 (艸)
雖然拆兩篇導致看起來是比之前的少，不過塞在一篇負擔太大了
所以就給他拆兩篇~ 好看出哥有多認真 (炸
是說本來想甜到吐砂糖的，但果然技藝未精 (遠目
雖然是題外話... ... 山風篇貼完後該是把哈哈存檔移過來的時候
居然完全忘掉這檔事=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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