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村雨冷靜下來,我們暫時待在公園的涼亭。
姑且通知了叢雲,不過也許是沒空看手機吧?到現在還沒得到回音;考慮到村雨的感受,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聯絡白露她們。
「……對不起。」
村雨吸了吸鼻子,些微紅腫的眼睛底下的臉龐因羞怯而泛紅。
「我、那個……有點失控。」
「別在意。」
我向村雨微笑,用盡可能輕鬆的語氣說:
「這也是我的責任嘛。」
「責任?」
「是因為戒指才這樣的吧?不然平常的妳哪可能抓著我大哭痛痛痛痛!」
「提督……雖然沒說過,但我跟白露學過一些擒拿術喔?」
「我、我會記住的。」
村雨放開我的手腕就撇過頭 。她的耳朵不知什麼時候染上漂亮的紅色 。
「……其實也不全是提督的錯。」
細小的聲音,穿過輕輕搖晃的髮絲,捎來村雨的字句:
「我……沒做好情緒管理,太逼迫自己才犯了那麼多簡單的錯誤……嗯,總覺得可以理解時雨的心情了。」
村雨解開項鍊,讓戒指躺在掌心。
「真不可思議,就只是一個小小的戒指,卻能讓我們煩惱得不像自己……」
頓了頓,自嘲般地笑出聲來:
「也不對,夕立就沒煩惱過呢。白露的情況是已經確定目標了吧?叢雲……不想了,她幾乎沒有弱點嘛。」
乾笑幾聲,村雨沒再繼續,而我也沒答話。
我覺得現在的沉默是必須的。
說是這麼說,我也沒法什麼都不想。至少需要轉移注意的事物。
「要吃顆牛奶糖?」
我遞出盒子,不過村雨沒轉回頭。
「提督,真的很不會看氣氛耶。」
倒是惹來不太高興的聲音。我苦笑:
「這我有自覺啦。」
晃了晃手上的盒子,敲出悶悶的聲音:
「吃一個吧?甜食能讓心情放鬆喔。」
「那不是被證實是騙人的嗎?」
「但我吃了覺得有用。」
「又往對自己方便的方向解釋……」
村雨的聲音有些不耐,我又問:
「有什麼不好?」
「可多了。」
「但可以活得很輕鬆喔。」
「……我收回前言,果然都是提督的錯。」
總算聽到這句話。我笑了,站起身。
「這樣就好。」
「哎?」
走出涼亭,我背對著村雨,抬起下巴。
「因為我的自我中心,艦娘村雨萌生退役的念頭,但她不能如願,因為身為提督的我只想到自己。」
我吸一口氣,接著說:
「不過,這就是我。」
「……所以?」
「所以我希望妳也試試看。」
我轉回身,但看不太清楚坐在涼亭的村雨的臉。
「不是作為艦娘的村雨,也不是作為村雨的村雨,而是作為妳的村雨。」
老實說,這是場賭博。
「我想聽到妳的真心話。」
我刻意加重那個單字的發音,希望村雨明白我的意思。
從一開始見面,我認識的是艦娘的村雨;每天相處下來,我知道了名叫村雨的村雨。
然而同時,我口中的「妳」,亦為村雨心中的「真我」也逐漸累積。
作為艦娘的村雨被責任與任務壓迫,作為村雨的村雨則因為姊妹太過耀眼而覺得不如她們。
不過,「真我」的村雨是怎麼想的?
「……呵呵。」
從陰影流洩出笑聲。
「提督,與其說你喜歡文字遊戲,應該說喜歡繞口令吧?」
我是知道聽起來很繞舌,而且也覺得滿丟臉的,但同時也因為還能聽到村雨的挖苦覺得放心。
「如果是心理學的那一套,提督其實站不住腳喔?畢竟當一個人做出某種結論時就代表這項結論已經通過所有層面的思考了。」
這句話成功地讓我的汗腺發揮最大功用。
「提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們總是猜得到你在想什麼?」
「這……不就是我太好猜?」
「答對了。」
村雨站了起來,然而沒走出涼亭。
彷彿是刻意區隔般,停留在屋簷下的陰影。
路燈下的我,駐足在影子中的村雨。
「可是提督卻幾乎猜不到我們在想什麼。」
瞬間有種溫度被抽離的感覺。
「借用大本營的說法,這枚戒指是增進提督與艦娘羈絆的信物……但收下了這個,也還是沒變。」
握住戒指,村雨垂下了手。
相對地,抬起空著的另一隻手。
探出衣袖的白淨手指在燈光下閃閃發光,像是某種精緻易碎的藝術品。
不,其實已經佈滿裂痕了吧──並非表面,而是內在。
「就算站在這裡,只是伸出手就能碰到的距離,你也不知道呢。」
淺茶色的髮尾輕輕搖晃,那是因為村雨左右搖頭的關係。
向晚的徐風穿過我們之間,捎來草木的氣味。
「讓我們長話短說吧?提督。」
說著,村雨收回伸出的手,似乎還往後退了半步,讓上半身隱沒在陰影之中。
「請准許我退──」
我大步上前,握起那纖細但體溫稍低的手。
「……這不是和剛才一樣了嗎?」
村雨問道。儘管沒抽出手,但我感覺到比剛才還要尖銳的視線。
「嗯,我知道。」
「是什麼意思呢?如果是想留住我,而我真的留了下來……但下次呢?也想用一樣的方法嗎?」
我睜大眼睛。
某種決心開始動搖,同時某種確信逐漸成真。
不由得低下頭。
「提督?提督……你在笑嗎?」
剛才為止都壓抑著的情感一擁而上,讓我連話都說不清,只能連連點頭。
我笑了。不是隱忍的笑,而是斷斷續續卻止不住的笑。
即使我沒說,村雨也知道原因的。
因為,做出讓步的是她。
「敗給你了。」
證據就是村雨嘆了口氣,我則鬆了口氣。
「說到底,會走到今天這步都是你的錯。」
「村雨?」
又嘆了一口氣。然而我還沒搞清楚這是什麼意思,不同於草木氣味的植物清香送進鼻腔,視線底下則是茶色的髮旋,以及那對垂在兩側的同色長髮。
村雨抱住了我。往腹部推擠的彈性更強調這件事實。
「等、村雨──」
「只要沒給我這種麻煩的艦娘戒指就不用這麼煩惱了,不是嗎?」
壓抑什麼似的低沉聲音,村雨悄悄抓住我背後的衣服。
「或者只是還願?記得提督找海風時說過如果成功就要給白露型戒指的吧。」
「……一開始是這樣沒錯。」
「哎呀,這麼老實?」
「不過到我發現的時候,眼睛已經離不開妳們了。」
衣服突然被揪緊。
「大家都有不同的魅力,也都很好相處……村雨也是。」
「是嗎?但提督和我相處時總是有意無意地避開呢。」
「那、那是因為……我覺得保有一點安全距離對彼此都好……」
「是因為我胸部比其他人大?」
「……」
「默認了呢。」
村雨的笑聲從胸口傳來,但我可是尷尬到臉頰燙得不得了。
「也是因為這樣,才不會像對夕立那樣對我了?」
淺茶色的小腦袋頂了上來,和夕立相似卻有些不同的赭紅色眼珠直勾勾地看著我。
「我們明明是雙胞胎耶?」
「……我、我覺得就算長得很像,對待的方式也不能一概而論所以這個、呃,抱歉。」
村雨發出意味深長的沉吟,緩緩地勾起嘴角。
「結果就是差別待遇嘛。」
心窩就像挨了一拳。不過村雨視若無睹,刻意提高聲音:
「如果不想再發生和今天一樣的事,提督必須做出改善才行呢。」
「是……妳說的是。」
「那從下次開始……」
村雨將下巴抬得更高,但我只看到她嘴巴在動,卻聽不清楚聲音。
「在說什麼──」
當我靠過去時,村雨突然踮起腳尖。
「──痛!」
咬了我耳朵一下。
「中計囉。」
下一秒就像隻兔子般跳離我的胸前,又蹦又跳地嘻笑。
「妳喔……」
「嗯?」
「……不,沒事了。」
我搖了搖頭。
「什麼啦?這樣不是讓我很在意嗎?」
「只是在想果然還是平常的妳。」
「當然……哎?」
儘管是不太順暢的動作,但我盡可能溫和地揉著村雨的前髮。
「話說妳要求的改善,這樣還可以吧?」
我打著別讓氣氛尷尬的意圖而這麼說道。
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村雨不只倒抽一口氣,白皙的側臉更以難以想像的速度轉紅,頭頂甚至熱得像要冒煙了一樣。
我和村雨默默對視著。
「……果然還是不喜歡被摸頭?」
「才、才不是!」
高八度音的尖叫讓我身體往後仰了幾度。
「只是、只是還不習慣……對!所以那個……明天開始、也這麼做!這也是改善待遇的一環!」
「呃……我是覺得不用勉強也──」
「這也是改善待遇的一環!」
「是!」
被村雨的氣勢壓倒的我只能點頭。
※※※
在那之後過了一個禮拜。
「啊~啊,累死了累死了。」
「又想泡溫泉了嗎?涼風。」
「就是啊五月雨,下次休假咱倆一起去吧?」
「好呀……啊,提督。」
我轉過頭,以涼風和五月雨為首,第三遠征艦隊的大家都走了過來。
「這次也謝謝妳們了。」
兩顆小腦袋一到雙手可及範圍就蓋上去。
「等、提督,咱頭髮還有汗味啦!」
「涼風明明很高興的~哎嘿嘿,謝謝提督。」
然後是春雨和江風。
「姆……謝謝提督。那個,春雨很高興喔。」
「嘻嘻,感覺還不錯呢~可是提督,之後這手被海風大姊怎樣我可不管喔。」
「這預言亂有真實性的。」
最後是村雨。
「歡迎回來。」
「嗯,和大家一起回來了喔。」
「是啊。」
我伸出手。
「做得很好。」
放上村雨的前髮。
「謝謝妳,村雨。」
只不過,因為平常不太這麼做的關係,其實我的動作滿僵硬的。
而村雨也是。
「嗯~嗯……嗯……」
以往的村雨肯定會吐出一兩句挖苦,現在卻紅著臉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呵呵。」
沒來由的,村雨發出笑聲。
「提督果然不適合西裝呢。」
「就說我不走紳士路線──唔。」
村雨突然把食指豎在我嘴前,調皮地勾起嘴角。
「還是現在的衣服更適合你喔。」
接著我注意到了,村雨伸來的左手多了一樣東西。
那就是套在無名指上的銀色戒指。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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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沉重地奉上第三篇... ...
之所以說心情沉重呢,嗯~ 果然是對自己的想像力太過單薄而灰心
「大家都是『懂事』的孩子真是『方便』啊。」
... ... 不由得這麼覺得,也很抱歉
就算是同人小說,就算只是妄想,但還是希望能展現出想展現的事物
但這怎麼看都不像活著,而是舞姿拙劣的操線人偶
深刻體認到自己的幼稚和無力啊 (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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