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
這詞彙代表了千萬無形概念的其中之一,同時也是人們夢寐以求的天之贈禮。
如果要為「幸運」一詞定義好或不好,她將毫無懸念地被放去正面意義的那一側吧?
「嗚……居然在最後的最後被打到了。」
帶著濃濃鼻音的沮喪字句,和那緩緩升起的焦煙一起,讓女孩的可愛臉蛋蒙上汙濁的黑。
圓滾滾的大眼睛和未脫稚氣的聲音,嬌小玲瓏的身材及袖子過長的寬大襯衫。如果以一般人的標準來看,女孩頂多剛上國中,甚至可能還在讀小學。
不過,在看到她背上的煙囪型艤裝和大腿外側的魚雷發射管,以及那穩穩劃開海面前進的姿態,不會有人相信她只是名普通女孩。
「偏偏還是發動機、討厭啦討厭啦,到處都被燻得髒兮兮的。」
女孩是艦娘──夕雲型驅逐艦二號艦艦娘,卷雲。
「頭髮也是。出發前才讓夕雲姊姊整理過的,全都亂掉了……姆嗚嗚,怎麼這麼倒楣嘛。」
卷雲噘著嘴地拍了拍頭頂。然而不管怎麼整理,那燻焦的翹髮說什麼都不肯就範,教她垮下肩膀。
一隻手毫無前兆也毫不客氣地按上卷雲的小腦袋。
「哎唷急什麼嘛,回去一起洗不就好了嗎?」
同時毫不留情地把卷雲的頭髮揉得更亂。
「等、哇、別、別揉了啦會更亂啦!」
費了好一番力才逃出奇襲者的魔爪的卷雲,那臉頰鼓得就像充飽氣的氣球,黃澄澄的大眼睛直瞪著那非但不反省還哈哈笑著的女子。
曳著倒映紫藤色光芒的長髮,沒拿卷軸的手插著腰,磚紅色的褲裙被風颳得發出拍打般的聲響。
她是隼鷹,基地主力之一的改二輕空母艦娘,更是多次出入危險海域的實力派。
「突然作什麼啦隼鷹姐!」
不過這時的卷雲哪管她主力還實力派,先吼再說:
「卷雲已經很沮喪了還這樣!就算妳是輕空母的大姐姐、可是夕雲姊姊說過不能沒禮貌……啊不管啦!要生氣時卷雲還是會生氣的喔!」
「哎,抱歉抱歉,就想給妳打打氣嘛~而且不是挺成功的嗎,臉都脹得和皮球一樣了欸。」
「這算什麼打氣啦!」
卷雲舉起拳頭就往隼鷹揮過去,卻因為頭被按住和手太短的關係,別說打到隼鷹,過長的袖子反而成了幫她搧風的扇子。
能在航行途中玩這種遊戲也真該佩服她們。航行在前方的艦娘不約而同地露出苦笑。
在這時候,那名黑髮少女放慢速度,靠向卷雲和隼鷹。
「來,卷雲,這個給妳。」
「初霜──這、妳怎麼會有嗚!」
纖細的食指輕輕抵住卷雲的嘴唇。
「噓~這是偷帶的。不然出門這麼久又只能吃沒什麼味道的戰備糧食,撐不下去嘛。」
就像討論壞事般放低聲音,還故作俏皮地眨了眨眼:
「別被旗艦的長良姐發現喔。」
「嗯!」
於是卷雲氣消了。那彷彿忘掉所有不愉快的滿足笑容,就連隼鷹也看傻了眼。
「隼鷹姐,嘴巴都張開了喔。」
「啊……因為有點嚇到。呀~雖然是聽過她喜歡牛奶糖,真沒想到這麼有用。」
「其實我也是夕雲告訴我才知道的。我還有幾顆,隼鷹姐也要吃嗎?」
「哎,可以的話希望是酒啊。」
「隼鷹姐,再怎麼說出擊也不能帶酒喔。」
「這我知道啦。哎唷,就不能再飆快點嗎?我的喉嚨非常需要酒精的滋潤啊。」
聽著隼鷹毫不做作的抱怨,初霜不住扯起嘴角。
「初~霜。」
「哇、卷雲,航行時抱過來很危險的。」
倒也不是真的生氣,但初霜還是稍微加重了語氣,教卷雲扁了扁嘴。
「卷雲知道危險啦……但是想謝謝妳嘛。初霜最好了~」
「哎……呵,謝謝,看妳這麼高興我也很開心喔。」
看著這牛奶糖般的甜美笑容,初霜覺得可以理解夕雲之所以疼愛卷雲的原因。
「初霜真的好好喔~又溫柔又很厲害。快和夕雲姊姊有得比了喔。」
「怎麼了?再誇獎我也拿不出更多牛奶糖喔。」
「卷雲才沒那麼貪心呢。是說戰鬥的事啦。不只準準地打倒棲艦,也有保護卷雲對吧?」
「那是因為有卷雲引開棲艦注意的關係,不然我也沒辦法支援的。」
「但還是保護卷雲了嘛~」
初霜不由得苦笑:
「是、是,就聽妳的。」
「明明是混戰,還是咻──地一發就打到弱點呢。」
「嗯,其實我也沒想到會那麼剛好。」
「就像預測到棲艦往哪跑一樣,超厲害的。」
「說預測就太誇張了。和叢雲秘書艦她們比起來我還早得很,能打中只是湊巧啦。」
不過初霜的自謙卻讓卷雲二度鼓起臉頰。
「可是卷雲怎麼努力都打不到嘛。」
「嗯……因為棲艦躲太快了吧?」
「但是初霜就打到了啊。」
「這……」
捱不過卷雲的攻勢,初霜向隼鷹投以求助的眼神。
「好~了啦卷雲,我知道妳不甘心,但也別纏著初霜不放啦。不然這樣吧?回去我請妳喝一杯,保證忘光今天的事喔。」
「誰要喝那種可怕的東西啊!」
卷雲吼到頭髮都豎了起來,連初霜都不住抽了抽嘴角。
「哎,戰鬥不就這樣嗎?小破就了事已經很幸運囉。」
「真的幸運的話才不會被打到呢。」
看到卷雲又鼓起臉頰,隼鷹不由得聳聳肩:
「哎哎,幸運不是免死金牌也不是無敵,全交給運氣也太不靠譜了吧?」
「卷雲又沒說全交給運氣……」
嘟噥著的卷雲看了看初霜又看向隼鷹,最後則是看到自己被焦煙燻黑的衣服。
「姆嗚嗚,至少有隼鷹姐的一半的話……」
「什麼?身高?」
「才不是!」
「那就是胸部囉?嘖嘖,來日方長喔。」
「誰跟妳說這個啦吼!」
話題已經脫離正軌的卷雲和隼鷹沒有發現,原本打算加入話題的初霜,不知不覺間變成傾聽的一方,靜靜跟在她們身旁。
而且讓人不解的是,剛才為止還能自然微笑出來的初霜,此時的她的臉龐,卻蒙上一層淡淡的陰影。
※※※
出擊隔日的午後,初霜從秘書艦手中接過假單。
說是這麼說,其實也不過是基地內的半日休。作為犒勞艦娘守護海洋和平的回報,難免讓人替艦娘感到不值。
然而考慮到這是提督個人獨斷的獎勵制度,其實也不能要求太多。身為基地早期成員之一的初霜知道這點,總是心懷感激地接受這份好意。
對比以前那出擊完遠征、遠征後煮飯的時期,現在不只戰力充沛,大家甚至還有餘力培養興趣,某重巡洋艦艦娘更直接搞出個基地限定的廣播節目。
和身負不同任務的姊妹們道別,初霜回到宿舍──
「好,就先洗衣服吧!」
──如果家務能算是興趣,初霜其實還滿沉迷其中的。
不出一小時,房間被打掃得一塵不染,陽台的盆栽也澆了水,連桌上零食盤的仙貝都擺得滿滿的。
最後只要把垃圾丟了就大功告成。於是初霜拎起兩小包垃圾,離開房間。
「嗯?唷呵,初霜。」
走出垃圾場沒多久被意想不到的熟悉聲音喊住,初霜向來者微笑:
「午安,隼鷹姐。」
「怎麼怎麼?散步?」
「嗯,算是吧。」
「啊哈,真悠閒啊~哎呀不過我也是啦。」
隼鷹拍了下額頭扮了個鬼臉,初霜呵呵笑了起來。
「那現在有空囉?」
「是?」
初霜一愣,而隼鷹依然笑著,又問:
「要不去鳳翔姐那坐坐啊?我請客唷。」
「這怎麼好意思……」
「好──咧走囉!」
「耶?等、隼鷹姐!」
力氣不比隼鷹的初霜只有被拖著走的份。
沒一會,這一高一矮來到鳳翔居酒屋大門前。不過理當掛在門上的暖簾卻不見影子,換句話說現在還不到營業的時間。
然而隼鷹毫不顧忌地拉開門:
「打~擾了!鳳翔姐在嗎?」
「等等現在還沒開門、隼鷹姐──」
初霜話才說一半,店裡傳出帶著無奈色彩的聲音:
「來了來了。隼鷹總是這麼有精神……哎呀,初霜?這真是稀奇的組合呢。」
店長兼主廚的鳳翔露出溫暖的微笑:
「歡迎光臨。坐吧台可以嗎?」
「能坐到特等席當然好啊。鳳翔姐,生啤、啊不是,請給我們兩杯薑汁汽水。」
初霜重新體認到隼鷹嗜酒成性的事實。
「來,請用。」
然而送上來的薑汁汽水卻只有一杯,而且還是放在初霜面前。
隼鷹和初霜困惑地看向鳳翔,後者溫和地一笑,拿出一只茶杯──
「這是給不遵守營業時間的客人的機會教育。」
──裡頭是光看就覺得苦的深褐色焙茶。
別說隼鷹眼角抽搐,初霜也冷汗直冒。
鳳翔依然微笑著。
「怎麼了?隼鷹,茶不是拿來看的喔。」
「這……至、至少改成焙茶調酒……」
別說要求妥協根本得寸進尺。初霜深刻理解到隼鷹酒性深入骨子的事實。
「現在才下午三點,要喝也太早了喔。」
鳳翔仍是一臉彷彿能包容一切的微笑──
「就用這個代替吧。」
──拿出第二只茶杯,裡面是深沉沉的墨綠色。
「一天一杯濃茶有益身體健康喔。」
「……謝、謝謝鳳翔姐。」
於是隼鷹放棄掙扎。初霜小心別發出聲音地打開汽水瓶蓋,安靜地注入自己的杯子。
淡金色的飲料隱約散發甘甜的香味,差點溢出杯緣的白發出悅耳的氣泡聲響,就像在催促初霜快喝下口似的。
兩盤醋漬章魚被放上桌來。
「這個是招待。」
鳳翔笑瞇瞇地說道。初霜乖巧地道謝,旁邊的隼鷹卻苦著張臉:
「鳳、鳳翔姐的醋漬章魚……嗚,為什麼偏偏是配茶……」
「本小店尚未營業,當然還不能提供菜單上的料理囉。」
隼鷹發出鬥敗小狗似的哀鳴。
「那麼我還要準備,請隨意吧。」
「噎、等等!」
隼鷹突然從座位站起來,嚇得初霜肩膀一跳。
「就是想請鳳翔姐幫忙才──」
「總是找我幫忙是不行的喔。」
鳳翔溫和卻強硬地截斷隼鷹的句子,淺淺一笑後又說:
「而且,說不定只是妳太操心而已呢。」
留下這句話,鳳翔走進吧檯後的廚房,留下張著嘴的隼鷹和一臉困惑的初霜。
「……哎唷喂。」
隼鷹坐回椅子,尷尬地搔了搔頭髮:
「嗯……怎麼說咧?總之抱歉啦,初霜。」
「不會……」
「其實是昨天的事啦。聊得正開時妳沒再接話,想說是不是卷雲說的話讓妳不高興。」
初霜稍微張開嘴,隼鷹接著說:
「雖然覺得妳應該不會太在乎這些,但不管做什麼都被一句『幸運』帶過,光想就不是很好受。」
喝了口茶的隼鷹五官幾乎都要皺在一起,伸手拿了冷水壺過來,同時說道:
「努力過才有現在的成績、哭過受傷過才有現在的自己。幸運倒楣的也不過是比較後的說法,大家做的事情都差不多的。」
隼鷹淺嘗一口稀釋後的茶,總算不再苦到頭皮發麻,這才仰頭喝完。
「所以才拉妳過來。就算只是聊聊也能輕鬆點~我是這麼想的啦。」
說完,隼鷹著手稀釋下一杯。期間初霜只是兩手捧著那一點都沒減少的汽水,彷彿在凝視倒映在杯身的自己。
半會兒,笑了出來。
「謝謝妳,隼鷹姐。」
初霜轉向隼鷹說道:
「還有不好意思,讓妳擔心了。」
「別這麼說。小事,小事而已啦。」
左右擺了擺手,看初霜還是那副淡淡的微笑,隼鷹又問:
「嗯?還有什麼心事?」
「不是的。」
初霜靦腆地笑了笑:
「只是在想來這裡這麼久了,還是第一次和隼鷹姐兩個人聊天,感覺很新鮮。」
「哈哈,這我也是啊。明明不是沒一起出擊過,但就是沒這樣一對一聊天呢。」
隼鷹說著拿起茶杯喝了兩口,說:
「說來妳比我還早到任嘛。我來時剛好是鳳翔姐這間店落成,剛好賺一次無限暢飲。哎呀~光想就痛快。」
「嗯,我還記得那時因為人手不足,輕巡的姐姐們自發幫忙,讓我們驅逐艦都嚇到了呢。」
「沒錯沒錯。」
放下茶杯,隼鷹夾起一塊章魚丟進嘴裡。
「對了,妳剛來是怎樣的?基地。」
「什麼都沒有喔。」
「嘿是這樣……哎?」
隼鷹一愣,甚至沒注意到夾上筷子的章魚跳回餐桌,而初霜則是點了下頭繼續說道:
「我剛來基地時空蕩蕩的,能說是建築物的也只有指揮所。啊,當時還不是現在這種規模喔,只是一間小小的水泥屋,就是現在被當垃圾場的那間。」
隼鷹依然是一臉傻樣,聽著初霜接續:
「那時大家的任務排得很緊,出擊接遠征,煮完飯還有夜間哨戒。因為真的沒時間的關係,提督偶爾也得下廚,或是幫大家整備艤裝呢。」
就像在細數珍貴的回憶般,初霜一個接一個地扳下手指:
「沒有浴室只能用刷乾淨的油桶洗澡,宿舍被颱風吹壞改成睡帳篷,大本營物資延遲吃了整整一禮拜的蛤蠣海草湯。啊,那時叢雲還有捕魚喔。剛好出擊回來遇到鮪魚群,她就刺一條帶回來。入港時大家都在歡呼呢。」
「……呃我說,初霜。」
「是?」
「妳還記得妳是多久前、不對,是第幾個到任的?」
初霜就像不明白隼鷹為什麼要這麼問地偏了偏小腦袋,卻依然微笑著回答:
「我是第四個到任的喔。」
隼鷹差點把眼睛瞪到掉出來。
在隔了堵牆壁後的廚房,將初霜和隼鷹的對話盡收耳底的鳳翔終於忍不住笑意,只能暫時停下手邊工作掩著嘴,笑得連肩膀都抖了起來。
──所以才說是妳太操心了嘛。
身為早期成員,初霜經歷過的苦惱過的,並不能從她那稚嫩的外表判斷。
即便偶爾困頓偶爾沮喪,但積累至今的經驗,總能讓初霜立刻振作並迎接下一次挑戰。
然而這一切,沒深入了解或打聽的隼鷹,直到今天才知道。
╮(╯▽╰)╭ ╮(╯▽╰)╭ 分隔線喔 ╮(╯▽╰)╭ ╮(╯▽╰)╭
隔了20天,終於更新一篇
老實說考慮過把這篇放去異書記,但看看內容覺得還是更貼近日常
這篇是少數無提督的篇章~ 更沒一位秘書艦出現,說稀有也是真的很稀有啦XD
我也沒想到我居然敲出這麼一篇... ... 果然是敲微閃光敲到煩了不爽了所以換條路線 (欸
不知道還有什麼好說,就此打住吧XD
感謝看完這篇同人小說的您^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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